南关秧歌可以代表文水秧歌。说起文水秧歌,就不得不提祁太秧歌。祁太秧歌是晋中盆地,以祁县、太谷为轴心,辐射周边10余县的乡土小戏,是民间自编自演的小曲、杂说、歌舞、戏曲的综合体艺术。它以农村生活故事、民间习俗、传闻软事等为题材,以优美的曲调和表演形式,真实地反映人民生活。因此,深受广大人民的喜爱。它是山西省戏曲花篮中一支奇葩。文水靠近祁县太谷,语言基本类同,习俗基本相近,因此文水秧歌的发展渊源应该与祁太秧歌一脉相承,只是表现的内容更接近文水的实际。

  祁县和太谷是明清以来天下的富县,民间有“金太谷,银祁县”的说法,这是因为富商多的缘故。晋商的足迹遍布全球,所以就将全世界的东西都往家里搬。 商人们从外边搬回来的贵重东西,有一样没有花钱,那就是秧歌。秧歌这个名称,一听就是插秧时唱的歌,祁县、太谷这一带从来不种稻子,怎么会有秧歌?可见是从外边引进的。据老人们讲,商人们在全国各地跑,学会了唱当地的民歌,自然也就引回来了,人家在原产地叫秧歌,所以拿回来以后还叫秧歌。晋中一带的社火、民间工艺、儿童游戏等,种类出奇地多,也是商人们引进的。

  在过去的农村,平时无任何文化活动可言,但农民有个习惯,就是在劳动时唱民歌,女的纳着鞋底唱,男的扶着犁拐子(犁的扶手)唱,借以排遣无聊,分散对疲劳的注意。商人们从全国各地带回来的秧歌,壮大了这里的民歌阵容。

  秧歌的曲调很简单,通常一支曲子只有两句或四句。但用这一支曲子却可以唱多段歌词,述说一段故事,以民歌的方式存在于劳动者的日常生活中。随后由独唱发展到两个人的表演唱。起先,唱戏的时候,戏前、戏中(换装、换布景等)、戏后,都可以增加秧歌的表演,以填充空隙,活跃气氛,因而使秧歌与舞台结缘,直至形成专场的秧歌表演,逐渐发展起来,由日常生活到社火,再由社火到舞台,最终由舞台的帮工变成了主人。秧歌的民歌性质被改变,成为了一个地方剧种。

  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秧歌作品的内容总是反映着作者最为关心的事情。

  与正统的戏剧团体不同,秧歌剧并没有文人参与剧目创作,其剧目的作者大都是秧歌班的演员,这更能保证其作品的原生态特质。剧目的素材都来自当地发生的一些有趣事情,时间、地点、人物、部分情节等都是真的,例如《补凉袜》讲述的故事发生在祁县,说的是财主王百万勾引了丫环崔兰香,将她娶为小婆姨(妾)。王百万的妹妹王月英则以补凉袜为由而勾引了长工程宝林,被崔兰香发觉,为了封口,王月英唆使程宝林强奸崔兰香,崔兰香其实也喜欢程宝林,三个人反而成了友好同盟。崔兰香一出场的唱词是:

  家住在城东塔寺儿上,小奴家的名儿就叫崔兰香。

  俺爹(就)爹把厨工当,俺家的妈妈她奶娃娃,奴与那财主家里把住奴奴当。

  男当家的年纪正年轻,女当家的疯瘫瘫她(就)不能动。

  疯瘫(就)瘫她不能(哇儿)动,铺褥(就)叠被得奴支应,因此上俺三人就在那一盘炕儿里滚。

  到夜晚睡觉吹熄(哇儿就)灯,男当家的耍笑他(就)没轻重。

  拽胳膊,抠手(就)心,抱住(就)奴家他要成亲,

  一时间没主意就把他应(哇儿)承。

  将这样的真人真事搬上舞台,其创作过程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既是艺术快餐,也是新闻报导,当然是很能讨观众喜欢的。

  在过去,秧歌根本没有剧本,演员上了台可以做发挥,任由他加油添醋,越演越精彩,这也是情节简单的秧歌剧富有生命力的一个重要原因。秧歌的曲调也没有严格的记谱,在一个大的轮廓下,一人唱一个样子,一段唱一个样子,演员有许多个性化的处理,这也是秧歌音乐的魅力所在。

  《算账》旧版本两段唱词是:

  那一天大街上(呀)铜(呦)锣(哇儿)响,大街上铜锣(就)响,为妻我出的(就)打听嘎。

  巡夫乡丁他到咱家,家家(就)户户都纳钱粮。

  九十五个铜钱儿我(就)给你纳了钱粮。

  那一天来了隔壁子的二(呦)大娘,

  二大娘,二大娘,来了她坐到了咱炕上。

  清早坐到(这)晌午大,她说(就)她家里没钱花。

  七七七,八八八,七七(那个)八八她尽管说,

  铜钱儿我借给了她整一百(呀)。

  秧歌的作者都是地道的下层民众,没有文化,这就决定了其内容和形式的独特性,堪称民间文学艺术的瑰宝,其原始面目具有历史化石的价值。作为一份厚重的材料,可以从历史、社会、心理、文学、语言等诸方面传达给人们大量可贵的信息。

  例如《偷南瓜》,在衬字行腔“丢得儿丢得儿,丢得儿丢得儿依大丢,得儿哼嗨依大丢,哼嗨得儿丢……”上做足了文章,高亢激昂,声嘶力竭,花样翻新,神功鬼斧,能把人乐得死去活来,活来再死去。

  又如《打冬凌》:

  待受我今年三十大几,问了个对象在胡庄儿村里。

  问时七八岁,今年一十四,自问上也没郎见过我的婆姨,

  也不知道俺婆姨娘可喜不可喜。

  我有心去看嘎我的婆姨,二老爹娘他打得不教咱去。

  一来怕花钱,二来怕惹事,这叫我想一个甚的主意?

  这叫我想一个甚的主意?

  简短的两段歌词,就生动地勾勒出了当时包办婚姻的一个荒唐案例:三十大几的待受(“待受”这个名字是“喜欢劳动”的意思)和胡家庄的一个女孩子订了亲,女孩七八岁时订的,现在十四岁了,但两人还从来没有见过面。他想去看看自己的未婚妻漂亮不漂亮,但父母亲却“打得”不让他这个三十大几的后生去看。这位“待受”既勤劳可爱而又傻得不能提的形象被一个“打得”二字表现得活灵活现,而女方可是正处在女大十八变中的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这桩荒唐婚事的悲剧色彩不言而喻。

  再比如《苦伶仃》:

  家住在文水(哇儿就)城,鼓楼(楼楼)东里有家门,

  小奴家名儿就叫田秀英,苦命的人。

  俺的爹爹命归(哇儿就)阴,家留下那妈妈上年纪的人,

  手儿里无有一两银,受了贫穷。

  俺的妈妈妨主(哇儿就)星,把俺们就许配给了那水秀村,

  遭上些厉害的公婆们,他打卷俺们。

  公公打,婆婆骂,坏了心的小姑儿她乱抓挖,

  我有心投河奔井(就)死了它,还舍不得那小冤家。

  这四段唱词,是过去当“媳妇”的女人们生活的真实写照,听得能让人下泪。

  再比如《卖绒花》:

  刘二(就)小(呀)我苦命的娃,

  死了(就)亲妈又遭上后妈,

  这吃穿二字(就)娘不管个咱(唉嗨嗨呦呀),

  从小儿我学会(就)卖甜瓜(呀)。

  这段唱词描绘出了一个遭上了后妈的苦命孩子,其可怜境况其实还不如没娘的孩子,虽然有爹有妈,但“吃穿二字娘不管咱”,从小儿就得种瓜卖瓜。他上场的一段念白更是能让人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的名儿刘二小,不知道三个多来两个少。

  刘二小我贫苦娃娃,坷垃地里安了二亩甜瓜。

  白天里鸦雀儿嗛,黑夜獾子咬,急得我二小子可地里跑。

  我明里跑到黑了,黑了跑到明了,只害怕狼虎把我吃了。

  刘二小我年纪不大,跑到凉树儿底歇了个凉凉。

  俺爹过来,掏出他的蔫务黄瓜,咯嚓地给我二小子就搁上。

  他说:“二小子,二小子,你可不要告了你妈。”

  我在俺妈跟前小说小道,俺妈返回来就和俺爹打闹。

  还有大家熟悉的《看秧歌》片段:

  家住(哇儿就)太(呦)谷住沙(哇儿就)河,

  北洸村(他)搭起那(台的)台台唱秧歌。

  咱姐妹走一(哇儿就)回,又害怕老天爷爷不丁对。

  耳听得(就)南山阖里响了一声忽(哇儿哇儿哇儿)雷,

  又观见那南山上起了股股云(哇儿哇儿哇儿)彩。

  受祁太秧歌的影响,文水也有数百支曲调,有数百个剧目,形成了一个规模可观的文化存在形式。几百个秧歌剧目,向人们展示的就是一连串如此生动的人物形象,如此陌生的生活场景,对于认识这过去的一方水土,是其它的任何材料所不能替代的。祁太秧歌包括文水的秧歌在内,几乎是原生态的作品,其内容受到主流意识形态的排挤。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其材料的弥足珍贵。从内容到形式,都属于一种另类艺术,不可小觑。过去的农民们酷爱秧歌,就是被其内容和艺术的魅力征服的结果。编秧歌和唱秧歌的人不识字,但却不能说他们不懂艺术。对于内容,他们懂得猎奇,懂得表现生活。对于语言,他们懂得就地取材,懂得进行艺术化处理。对于表现手法,其各种修辞技巧被运用得娴熟自如,其效果令人惊叹不已。

  南关秧歌是文水县秧歌的发源地。南关人称“秧歌窝”,据传在明末清初就流传开了。当时流行的秧歌叫“踩街秧歌"、“碰板秧歌",也叫“古曲曲"。其曲调单一,结构简单,只有上下两句构成。一般在逢年过节,迎神祭祀和农闲季节演唱一番。或是在田间地头插秧、收割、种地劳动时随意哼唱。后来发展到走街串巷,在锣鼓打击的节奏中说唱日常生活,劳动见闻、古往今来等故事,边走边演唱。由此产生出现了一些文化艺人,使秧歌技艺不断得到加工、提炼和进一步提高。这一秧歌的演唱方式也从走街串巷逐渐登上了村里的土台台,土台很简单,或是村里自然形成的高地,或是临时用木杆简单搭成的台台,只挂一个幔帐。无弦乐伴奏,只有打击乐器:马锣、鼓、鼓板、饶钹、水铰等。角色也只有生、旦、丑三行。主要剧目有《偷南瓜》、《切草帽》、《追韩信》等。

  嘉靖年问,在南关秧歌逐渐走上土台台的同时,出现了秧歌艺人杨万保。他是本南关人,私塾毕业,父亲经商。他从小酷爱文艺,读书时就迷上了唱秧歌。读完私塾后决意从事秧歌事业,辗转晋中各地投师学艺,结识了不少祁太各地的秧歌高手。他结合祁太秧歌的演唱风格,吸收其精华,与本地民间小调特点,融汇贯通,自成一派,形成了独特的文水南关秧歌。他的演唱与编创倾倒了文水一县人,被誉为“东有夏迁(南庄镇的信贤村,土话叫夏迁)旦,西有杨万保”,成为文水秧歌的支柱。而且他在交、文、汾、平、祁、太,乃至太原、榆次一带都享有盛誉。他编创的剧目有《偷山药旦》、《卖柴记记》、《捡麦根》等至今流传不息,人称“秧歌王”,他的徒弟主要有桥头的德宝则、大象的魏麻则、东旧的“一杆旗”,他的徒弟遍及文水,经他传授流行盛行的村庄有北徐、东旧、桥头、马村、孝子渠、牛家垣、方园、信贤等;在南关也培养了不少秧歌艺人,有武占熬、杨增耀、马连根等。

  文水南关秧歌的形成与发展,与“祁太秧歌"艺人在文水一带的频繁活动,以及南关杨万保等人到“祁太”一带不停的活动,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们互相学习,相互交流,杨万保艺名松鼠旦和马村的疤五儿(艺名)、文国富(艺名生有旦、夏迁旦)等人曾多次赴“祁太”演唱。因而文水秧歌,特别是南关秧歌,与“祁太”秧歌互相依充,相互融合,齐头并进,亲同手足,不可分割。

  清末民初,南关秧歌传承人有:杨万保、武春金、二补头等人。民国期间传承人有韩四牛、杨成儿、马连根等人。解放初期传承人有杨旺、李生、杨德胜和韩玉等人。新中国成立后到五十年代其传承人有武根年、王志立、韩有、武德玉、王清林、武恩寿、韩玉等人。六十年代,南关举办了秧歌培训班,培养出不少秧歌新秀,有武占海、李树贵、赵吉生、武全维、李守唐等人。进入二十一世纪后传承人有刘旺昌、马培深、武永维、刘汝昌、武安维、米风香、张吉梅、贺小琴等人。

  其中特别引人注目喜爱的演员闫大胜、武占海的“跌杂则”,给演出增填了意外的色彩,很是吸引观众。武占海还酷爱秧歌,他曾办过五年秧歌剧团,给秧歌的发展起到推动作用。

  南关秧歌的传统曲目以及现在流传的曲目有《换碗》、《偷南瓜》、《卖高底》、《割田》、《唤小姨》、《送樱桃》、《卖元宵》、《看秧歌》、《切草帽》、《缝小衫》、《墙头记》、《上包头》、《算粮》、《送丑女》、《游神头》、《十劝劝》、《洗衣计》、《卖烧土》、《卖柴计》、《卖豆腐》、《割青菜》、《游铁道》、《盘五更》、《断料子》、《劝戒烟》、《偷点心》、《打冻凌》、《清风亭》、《看铁棍》、《小姑贤》、《奶娃娃》等。

  2000年正式成立了“南关秧歌票友团”,成员30余人,团长刘旺昌,下设了3名副团长,还有总监、艺术指导等。在刘旺昌的带动下,南关秧歌被列入文水县第五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戏剧项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