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文水县民兵连参加晋中太原战役概况

穆照谦

一九四八年五月至八月，文水县七区民兵基干连参加了具有历史意义的解放晋中的战役。当时我是民兵基干连的一员，兹将参加这一战役以及太原战役的情况回顾如下，如有不妥和遗漏之处，请当时的老领导、老战友们予以指正。

（一）

文水七区位于文水县城以西的边山地带，在解放战争期间属老解放区，当时文水县党政机关常驻在周家山、吕家山、牛家垣、康家堡一带。一九四七年秋后，就解放战争的全局来说，是处于进攻阶段，但从文水的情况来看，仍然处于困难之中。晋绥八分区的四十九团（原十五团）、五十团（原交文支队）奉命南下支援解放临汾的战役，当时县里只有县大队三个中队（等于三个连）的武装力量。阎锡山为了维护其在山西的反动统治，在晋中各县实行其惨绝人寰的“三自传训”、“自白转生”，平川各区的民兵组织大部分遭到破坏，不少区、村干部、民兵也躲往西山，只有七区这个老区的民兵组织在对敌斗争中有所发展壮大，他们组织参战队，与阎军进行着英勇斗争。

参战队是由区武委会领导的不脱产的轮换参战的武装，有的参战一月，有的只参战半月，一个人参战到期，另一个前往替换。当时山区沿磨村以北，牛家沟以南划归四区（后又归七区），王家庄以南、牛家垣以北归七区。七区参战队有三个分队：吕克棋同志领导的约二十名参战队活动在马西、神堂一带；张岐山同志领导的十五、六名参战队活动在赤峪、孝子渠一带；宋志民同志领导的二十多名参战队活动在靛头、王家庄两条沟。四区有姚金光、李世承等同志领导的武工队、参战队。

参战队对敌斗争的方法是，埋地雷封锁要路口，对付小股敌人，敌军大部队来了掩护群众撤退，有时配合部队作战，晚上深入敌区活动。正是有了这支不脱产穿便衣的参战队的活动，致使敌人不敢轻易侵入解放区。记得一九四七年腊月二十六日，县武委会获悉敌人次日进犯神堂村，七区民兵参战队在吕克棋同志带领下，连夜在马西村西、神堂村东的要路口、敌人惯作掩体的坟墓周围埋上地雷。恰巧那天天快明时下了点小雪，埋雷痕迹全部掩盖，“老天爷”帮了个大忙。第二天（腊月二十七）敌军上来走至雷区时参战队就朝敌军开枪射击。敌军慌了神，轰！轰！轰！地雷响了，当他们占据坟墓作掩体时，“地珠珠”又爆炸了。这种战法就叫“枪雷结合”，杀伤率最大。所以，这一次敌军神堂未到，尸体横飞，抬着近百具尸体退回城里。

民兵参战队也不断下山到平川活动，看到有利时机突然袭击敌人。四区参战队曾在徐村一带打死伪龙泉乡长。一九四八年二月间的一天，张岐山同志领导的参战队在马东村，活捉了三名敌驻仁岩村的便衣并打死一名。三月间的一天傍晚，张岐山同志带领十多名参战队员从南张村到北张村时，发现五十多名敌人刚出村往城内走，参战队追出村西口，在敌人屁股后面来了两个排子枪，吓得敌人兔子似地跑回城去。正是由于有参战队下来活动打击敌人，致使敌人到乡下来也担惊受怕，许多村庄几乎是朝秦暮楚。

民兵参战队的活动，多数情况下是以组（或叫分队）活动，有时候也调集全区民兵统一作战。一九四八年春，县武委会主任田玉林同志率领七区百十名民兵，攻打过集灵园的敌碉堡，虽未攻克，但也使敌人胆颤心惊，一到晚上就向外乱打枪。原六区民兵大队长王二狗（马村人）于一九四七年冬叛变投敌，当了敌突击队小头目，经常出发与我民兵作对。一九四八年三月间一天，县武委会主任田玉林同志调集四、七区民兵一百四十多人，在孝义镇北堡墙埋伏，准备活捉这个叛徒，但因机枪班失误战机，致使其逃脱。虽然如此，也使这个叛徒很少出来活动了。

总之，一九四七年冬至一九四八年春，边山的民兵、参战队在对敌斗争中，起到了保卫边区的作用，大小仗打了多少，是无法统计的。一九四八年春，《晋绥日报》刊文肯定了文水民兵对敌斗争的经验。就是这些有丰富对敌斗争经验的四、七区民兵，组成了第一个文水县民兵基干连，跟随晋绥八分区部队参加了解放晋中的战役。

（二）

文水县民兵基干连是一九四八年五月下旬（农历四月底）组成的。全连三个排，约一百三十多人。连长由七区民兵大队长吕克棋担任，指导员由七区武委会主任宋志民同志担任。担任排长、班长的是村民兵队长或老民兵，它是一支穿着老百姓衣服的战斗队，它的任务是配合正规部队作战时放警戒、打阻击，管理、押送俘虏。连队初建时，主要在边山一带和敌人小打小闹一下，等候正规部队的到来。记得农历五月初九这天上午，在孝子渠村东西夏祠村西，由田玉林同志亲自指挥，同阎军一个营激战三个多小时，击毙敌军十多名，我们连未受任何损失。这是基干连初建后的一次实际炼兵，获得胜利。

六月十四（农历五月初十），文水县委在神堂村西坡黑大门后面的一个场内，召开了解放晋中平川的支前动员大会。会场上坐东朝西搭了个主席台，台中央挂着毛主席、朱总司令的巨幅画像，台前的一条绳子上挂满了毛巾、背心、锦旗等奖品，予示着在战场上立功受奖。参加会的有县区干部，四、七区的民工队、担架队、民兵参战队以及平川的一些区村干部共一千多人。大会上有晋绥八分区司令员侯俊岩、政委甘一飞、县委石玉政委等首长讲了话，作了动员。他们主要讲了解放战争的形势，解放晋中和太原市意义，我军的群众纪律以及俘虏政策等。最后民工队、担架队、参战队（基干连）排着队走过主席台前，接受首长们的检阅，高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根筷子吃不成饭》等革命战歌，与会者的情绪十分激昂。这是自解放战争以来，在边山召开的第一次盛大壮严的大会，对支前队伍鼓舞很大。

我们民兵基干连参加县支前动员大会后开到孝子渠，第三天即六月十六日（农历五月十二），我八分区部队就在牛家垣、中庄、孝子渠打响了晋中战役的第一仗。

六月十六日这天早上，汾阳、文水的阎军兵分三路合击我军驻地神堂，汾阳阎军约两个团直扑牛家垣，文水敌军一个团直进孝子渠，两个团从孝义镇向马西进发。当时八分区司令部驻马西村指挥，四十九团埋伏在牛家垣村，五十团一个连在中庄阻击由孝义上来的两团敌军，县大队和我们民兵连在孝子渠阻击。孝子渠中庄这两线于早上七时左右同时打响，到八时以后牛家垣一线开始了激烈的战斗，直到下午三时前后，四十九团在牛家垣打了个大胜仗，歼敌千余名，敌师长侯福俊、参谋长刘永基被击毙，缴获山炮两门。牛家垣战斗胜利，文水之敌就调头撤退，我军立即进行追击，一直追至岳村，我军才停止了前进。

战斗结束的当天晚上，我民兵连奉命调到康家堡接管俘虏，数以千计的俘虏真象羊群一样，除给吃饭外，洗漱喝水只好把他们带到河滩里，就象羊工放羊一样。我连将这些俘虏押送到二道川陷家沟，由交城县参战队接走。为了瓦解敌军，我军给被击毙的敌师长侯福俊买了口柏木棺材装上，沿村转送到汾阳城内，这对瓦解敌军作用很大，因此到七月中旬的高白阻击战时，汾阳敌军投降者最多（对高白阻击战后面还要讲）。

晋中战役首战大捷之后，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们连就跟随部队下了平川，在石永、下曲一带解决了一些伪乡武装。记得到石永的当天晚上就作了伏击石永乡的准备，次日天不明就埋伏在麦田里。当伪乡长李桂枝带的三十多名乡武装走进伏击圈时，被我连手端别着明晃晃刺刀的枪围了起来，未打一枪就把他们俘虏。在文水、平遥、汾阳界、共俘乡武装及伪乡公所人员一百五十多名，由二排押送到后方。其余两上排随军去到平遥薛进村一带。记得这一带村庄的街上，老百姓放的桌子备有稀饭、开水，供过往军队喝。这个时候，我正规部队正在介休张兰、平遥洪善一带，集中兵力消灭阎锡山的亲训师。

张兰战斗大捷后，我们随军又返回神堂、马西一带。休整两三天后，又到南武度、北武度住了两天。约在六月二十四、五的下午六时许，部队开始出发，绕道大象一带直向西城方向进军。当时部队甚多，有野战部队三旅，分区部队有四十九团、五十团、五十一团，三路纵队走了约三个小时，才轮到我们连出发，我们的后边还有部队，真是千军万马，气势磅礴。当我们连到西城后，我主力部队已将驻在西城、交城营儿、寨子的阎军据点全部解决。次日天明，文水、交城两县之敌分两路合击西城，被我军打得溃不成军，退了回去，我军追歼文水之敌，直到距城十里的里洪村。

部队在西城、杭城住了两、三天，约在六月二十七、八（农历五月二十一、二）由五十团攻克开栅。驻开栅之敌，除西山碉堡一部分逃往交城外，其余被歼。在开栅战斗中，文水担架队和部队一起冲了上去，担架队里有个赤峪村的傻立根，部队还没到敌据点，他就把云梯搭到敌碉堡上，敌军被打散后，他拿了一条扁担作武器俘敌三人，缴枪两支，战斗结束后被评为甲等支前模范。在解放开栅的战斗中，我们连在夏家营管押着由西城一带带来的三百多名俘虏准备送往后方，因此没有直接参加战斗。

解放开栅后，部队继续北进，于七月六日（农历五月二十九）下午，由主力部队三旅解放交城的战斗打响，记得好像就是这一天，我军在东一条线上解放祁县的战斗也打响。那天晚上我们连跟随八分区司令部（番号五四部）驻交城正东的段村。次日（七月七日）拂晓，交城守敌从东门退出，司令部命令我连出击，全连战士分为若干战斗组，奔赴前线，敌军已成散军乱马，四处逃窜，未打一枪，被我们俘敌三四百。五班有个十六岁的马五儿（马家庄人），他一个人就俘敌人一个班。经过交城这一仗，我们连的武器由原来长短不一的枪支，都换成了“三八式”、“中正式”。

解放交城之后，我们押送了上千名俘虏，而后继续北上，驻清源城之敌不战弃城北逃。七月十二（农历六月初六）我连由清源西樊庄转到六合村。到七月十三日我们听到一条消息，平遥、介休、汾阳、孝义之敌集结于文水城内。我们听到这条消息，情绪有些不安，纷纷向上级请求，要回文水和敌人斗争。司令部为了稳定军心，在六合村教堂内召集文水民兵连、担架队、民工队开了个会，分区首长给我们讲了当时形势，对五县敌人集结文水作了分析，说敌人决不会孤守文水，而是在北撤太原，鼓励大家在清源等待截击北逃之敌。当天晚上转移清源城内，次日（七月十四日）早上，交城高白镇的阻击战打响了。

高白阻击战之时，正是晋中战役决战阶段。主力部队集结于徐沟、太谷两界和赵承绶的野战军决战。我五十四团前哨已北抵晋祠，清源这一线上我方兵力不足，也没估计到文水、汾阳、平遥、介休、孝义之敌北撤的那么快。因此，当五县之敌走至高白镇时，仅有我五十团的两个排赶到，投入战斗，闯入敌群激战。战斗一开始，我部如虎入羊群，使敌军乱逃。文水之敌很狡猾，见势不妙，从西山内逃回太原。后来敌军发现我军兵力不足，便组织反击，五十团两个排边打边撤，快到马峪村时，才有五十团的一个营赶到投入战斗。继之有晋东南的两个团西渡黄河，歼灭了这股北逃之敌。敌十九军军部、四十三军军部、六十一军军部、七十师被歼灭，俘敌五、六千之多，并缴获敌汽车三辆。大约就在这时，在东线歼灭了赵承绶的野战军，活捉了阎军野战司令赵承绶。

在高白阻击战中，我们连的一排参加了战斗，二、三排在清源城看管押送俘虏。对这些俘虏，将身体有病或负轻伤的，司令部发给他们路条、粮票，打发回家；把身体强壮的送他们到后方受训，把重伤号给予医疗。对待俘虏，不准虐待打骂，生活上还给予优待，被押送的敌军官，还给他们骑马。特别是有两个被俘的日本人，更是给予特殊优待。

被俘人员中也有敌人家属和一些学生，对于这些人就打发回家。我记忆较深的有这么两个人：有一个乳房受伤的汾阳中学女生，她是中阳县人，当时约在二十岁上下，由于伤情较重，送我后方医院。另外我们一排战士们从战场上拣回一个约两岁的男孩，他不哭不闹，给吃他就吃，给喝他就喝，挺惹人喜爱，但他说不清父母是谁，是哪里人。我们离清源时，把他给了清源城内一家磨面的。一九四八年冬，我们又驻在清源城，特意看这个小孩子时，磨坊主人说已被其父母认领回去了。这个小孩如果在的话，现在有三十七、八岁了。

高白镇歼敌之后，我连随军继续向北推进。晋祠之敌不战自退，晋源之敌还顽抗了一阵。我们连北进路经晋源时，双方还在激战，我们就从激战的中间穿插而过，直抵太原市郊区的南焉、北焉、武家庄一带。我们连走至武家庄村南时天已黑，和阎军一个排遭遇，只打了三两枪就把他们俘虏。这时我军前哨已抵太原洋灰桥，才停止前进。到七月下旬，晋中的榆次、晋源以南全部解放，晋中战役以我军的胜利结束。

在晋中战役期间，阎锡山有几架小型战斗机，不断出来扫射、轰炸，但它越飞越距太原近，好像为我们引路似的。可笑的是当我军将太原城围住之时，有一架敌机在太原西上空飞，敌炮向飞机飞过的地方乱轰（可能是敌人的侦察机），结果被他们的炮把这架飞机击落。

我们住在武家庄时，国民党派了大批飞机由南而来飞了两天，后来得知是从西安运来蒋军两个团。七月下旬，国民党派了三架“五头”轰炸机，连续轰炸三天，它飞得很高，轰炸的目标主要是村庄，第一天我五十团在南焉被炸死炸伤一排人之多。从第二天开始，天不明部队就拉出村庄，在河渠内隐藏起来，到下午六时左右，敌机轰炸完返回，我们也听到号声，集合回村。有些战士风趣地面向远方的敌机说：“你回去交差，我们回村吃饭”因此后两天敌机轰炸只能消耗它的炸弹，毁坏一些建筑物。

到七月底我们撤到晋源县西的杨家北头，这时战斗基本暂停，八分区晋剧团还到石桥为我军慰问演出。八月初由文水第二个民兵连接替我们回县。这个民兵连仍是七区老民兵，是谁带的队，记不清了，只记得排长中有靛头村的成大祯、王家庄的赵永祥。这个连在晋祠、石桥一带驻防近两月回县。

（三）

我们民兵连是穿着自己衣服，没有什么补助的，每日供给斤半小米，五分（当时西北票合现价）菜金，生活水平很低，曾记得在平遥、文水交界活动时，因粮食供应不到，吃过两天马料，但战士们毫无怨言。那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打到太原去，解放全山西。”

民兵基干连和部队一样，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每到一地驻下后，战士们先扫院子、挑水，使群众很快和我们亲如一家。当我们初到清源以北的村庄时，村上的年轻人几乎都随敌逃到太原，我们一有空就帮助老乡收割小麦、锄庄稼，使那里的群众都知道了解放军是为了解放人民而作战的。因此，到太原战役开始后，这些地方的青年人陆续回村，参加支前工作。

一九四八年八月初，我们民兵连回到文水，在东旧城村，县委、县政府给我们开了庆功大会，由县委书记成克同志给连队发了一面锦旗，给立功战士发了奖品。

一九四八年十月太原战役开始后，又由七区民兵组成第三个民兵连，宋志民同志任指导员，李世承任连长，这一次是在清源城，担负保卫分区后勤部任务。只是十一月中旬带领当地二千多民工，绕道西山给前线部队送过一次弹药。于十二月底回文水。

一九四九年一月，民兵连干部在平川扩充民兵，二月间又组织了一个全县的民兵连，宋志民任连长兼指导员，到三月初宋调回县，成大祯任连长，张生任指导员。这一次，连部和一个排驻在武宿，一个排驻孟家井，有一个班驻大龙沟，两个班驻榆次火车站，一个班驻鸣李车站。任务是看守器材。直到太原解放后，全连胜利完工回县。

从晋中战役到太原解放，我县共组织四起民兵参战，人数约五百五十多人，其中仅七区（包括原四区）就有近四百人，他们在这两次战役中是作出了贡献的。

（本文作者离休干部，晋中战役期间在民兵连二排当战士，太原战役期间任连队事务长）